我记得你年少时脸上满怀的憧憬,书生意气、花季容色。那时也是前路未知,少年却自有满腔豪情壮志,总以为未来不过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所以平日里老师们抓学习抓得紧了,你就挑着假期邀上三两好友看看电影吃吃饭,最不济也一起端着奶茶看看学校旁的书店里又来了些什么新试卷或参考书。不到二十天的暑假里,顶着那样繁重的假期作业,你也坚持要在学校的竞赛室里度过大半时光——为了作文组书柜里一排排的《萌芽》《青年文摘》《电影文学》……那些平时可都是“禁书”,也就竞赛课可以光明正大地瞧一瞧,放假了上竞赛室写作业,累了还能翻会儿书,甚是有一番自在闲趣。
如今我独自站在梧桐大道上,仿佛还能看见你勾着同桌的手臂走在满目繁花的玉兰路上。从前你爱在大课间时拽上同学在校园里散步,有时是绕着操场嘲笑学弟学妹们跑操跑得像长蛇阵,有时向前去看看繁茂枝叶掩映下的井冈山楼二楼东侧装模做样地感叹时光飞逝,也会念叨刚刚走过去的是哪一级的漂亮小姐姐但人又很怂地不敢上去搭讪。
你最喜欢的是不是沿江的城楼?你好像去过那儿好多回。元宵时有人在八角亭边上放孔明灯,孔明灯本来该晃晃悠悠歪歪扭扭地上升但总归在主人头顶附近,只那天不是。一点幽幽灯火随着凛冽的西风飘远,不一会儿就没了踪迹。有很多人会在沿江公园尽头处的大码头看烟花。大朵大朵美丽的金属色烟花在高空炸开,你的脸色忽明忽暗,不变的是不识忧虑为何物的欢喜与畅快。
可是怎么办,我好像没办法重走你走过的那些路了。
操场边的下水道正是维护期,井冈山楼被绿网笼罩不知是拆还是修,校园里人迹也少,又不好打扰假期里仍在阅览室里在刻苦自习的学弟学妹。在城市的禁令下,已少有人还会在沿江放烟花,可卖灯的小贩呢?我又该向何处要一个早已不知去向的孔明灯?
不不,不关这些的事。你是年少的我,我如何能重走你走过的那些路?
花费整个暑假丈量十数年里走过的路,这才清楚地明白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你是我生命极盛之夏里的一团流火,那些惊鸿一瞥的一眼万年,那些初见苗头但又转瞬即逝的小小心意,那些热切滚烫的绚丽色彩啊,早已终止在去年夏天。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秋已凉,回学校后记得要添衣啊。